021/纯真玛丽
“又犯哪门子邪呢?”
谢慕意跟着他走了一会儿,看他步伐渐渐放慢,便抽出手停步。
川尧也停下来,“没犯哪门子邪,那女的说话阴阳怪气的,我不乐意听。”
谢慕意笑了,她没觉得怎么着,他倒是先甩上脸了。
“不乐意听你就说人家啊?好歹是个姑娘呢,做人留一线。”
川尧问:“你跟她关系很好?”
“那倒没有。”
谢慕意想了想,虽然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室友,但她一向习惯与人保持距离,长这么大唯一交心的只有不懂事时认识的向涵儿。
人一旦过了那个天真烂漫的年纪,交心仿佛就变成一件有点儿困难的事情了。
小朋友总喜欢显摆自己朋友多人缘好,等长大了以后,朋友多渐渐变成负担。
好在谢慕意从小就没有显摆的习惯,提前避免。
“那我为什么要给她留一线?”
川尧给她问住了,人情世故不太好解释。
王之维紧赶慢赶追上他们,“你走这么快干嘛啊,真是。”
“不快干嘛啊?等你?”
川尧掏出烟盒,本想从中抽一根出来,发现里面没烟了便随手丢掉。
“诶,生什么气,没必要没必要。”王之维笑呵呵地把自己烟盒往他脸前抬了抬,他没接。
川尧揣着兜,“你这么喜欢解围,也别搞音乐了,改明儿去围场上班吧,省得天天和我攒罗汉局儿。”
“巧了不是,我就喜欢罗汉局儿,我对女生过敏。”
王之维说完瞅了眼谢慕意,“除了我姐姐。”
“谁是你姐姐,人家愿意你这么叫么?”
“那要不你帮我问问?”
到底是俩成年人,谢慕意却看出一种小孩拍不起来手工卡片硬找地赌气的架势。
明明川尧比王之维年纪还大一点,非得让王之维哄着他。
谢慕意劝道:“你差不多行了啊,挺大人了。”
“听见没王之维,你差不多行了,挺大人了。”川尧把话重复一遍。
王之维比个ok的手势,“行行行,姐都张嘴了,我还能说什么呀?”
得,俩活宝。
“上车,顺便送你上班。”
川尧按了一下车钥匙,紧接着转头冲王之维问:“还不走等我拉你呢?天天不开自己车在这儿蹭,省油钱?”
“我看着你们上车再走,送佛送到西。”
等谢慕意到车上坐好,王之维在侧窗外朝她挥手,“有空给我介绍一下你闺蜜呗姐,那天跟你一起去livehouse那个。”
不待谢慕意回答,川尧一脚油门踩下。
车子平稳地行驶了几分钟,川尧面无表情地说:“他性格挺不错的,我给你推他微信,你转发给向涵儿?”
“啊?”
谢慕意纳过来闷儿后肯定道,“嗯。”
“用给你发两张他照片让向涵儿验验货吗?”
“行。”
川尧摆弄了两下手机,发完继续专注开车。
他们俩之间的关系看着是王之维处处恭维他,其实川尧心里门儿清,为什么王之维总跟他屁股后面。
不是王之维需要他,是他需要王之维。
他这人说话办事不喜欢拐弯抹角,一言不合就要打人家,要不是王之维处处充当和事佬,指不定得多进多少趟局子。
跟那些狐朋狗友不一样,王之维家里干珠宝生意,比上不足比下有余,没他也差不到哪儿去。
以前和川尧有beef的人损王之维,“你说你丫不会直立行走么?天天跟着川尧指望他能赏你几套房?”
王之维通常是这么回的:“房不房的,我不跟着他能赏你俩大嘴巴子你信不信。”
许静尧没来送别墅钥匙前川尧住得还是王之维家,一大老爷们天天往家里买东西,生怕他住不舒服。
嘴贫归嘴贫,川尧事事还是向着他的,知道他在出门前说的玩笑话并不是无心之举。
微信连续不断地响了几声,川尧抬眸问:“怎么说?”
“她说有这么好的资源怎么不早点儿给她介绍,我那同事瞬间不香了。”谢慕意替程方惋惜了一秒钟。
“你们女生都是见一个爱一个呗?”
川尧瞥见旁边有个便利店,靠边停车。
他这范围扩得有点大,不过单从向涵儿来看,的确是这样。
谢慕意笑了笑,“旧的哪有新的好。”
川尧拔下车钥匙,“意思你也是呗?那我算新的还是旧的?”
这不算个很好回答的问题,尤其对谢慕意来说。
因为她对新和旧的概念没那么强烈,以及她的物质欲望极低。
穿新的衣裳不会让她的心情变好,穿旧的衣裳同样不会让她的心情变差。
在福利院里哪儿会让你挑?有就不错了。
习惯一旦养成便很难改变,即使养母每个月都给她寄很多新东西,旧的她也不会扔。
手机这些电子设备及时更换一是不想买的东西浪费掉,二是偶尔的几通电话养母会关心好不好用,如果没用随口回答就成了骗人。
换下来的没卖,她有个带锁的小盒子专门装这些玩意儿。可能在别人眼里怪浪费的,但她不觉得。
她珍惜一切她所得到的属于她的东西,舍不得换成没有温度的纸币,虽说她缺钱。
不,现在其实没多缺钱了,可她这人没安全感,习惯一旦养成便很难改变,又绕回去了不是?
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,放在谢慕意身上同理。
她六岁被领养,并非襁褓期被领养,有记性。
不给乞丐一碗饭,乞丐永远不知道饭香还好,啃馒头啃得挺开心。
可若是给他碗饭,让他尝一口再拿走,他难道能就此不想饭有多香么?
不可能的。
他只会日思夜想,辗转反侧,把馒头捏出手指印儿。
这就好似贪官收到的第一桶金,浪子喝到的第一杯酒,一切只是堕落的开始。*
除非没有开端,才不会有结尾。
谢慕意将自己隐藏得很好,好到川尧没有看出来她的任何不对劲,单纯觉得她只是想了很久。
“有那么难回答吗?”
川尧看了看表,“你都想十分钟了。”
“还好吧。”此时谢慕意才意识到,这是川尧为数不多地使用疑问句为了得到回答。
可惜出师不利。
“几点啦?”她问。
“早着呢,来得及。”他说。
谢慕意视线扫过窗外的便利店,“你要买东西吗?”
“嗯,买包烟。”川尧低头盯着手机。
“对了。”
谢慕意忽然想起来,“向涵儿说不如周末一起吃顿饭。”
川尧飞速打着字,“行啊,早中晚?”
谢慕意思索片刻,“午饭吧,周末酒吧没准儿人多。”
“晚饭吧,选择性多。”
川尧拿起手机朝她晃了晃,“跟张哥说好了,放你天假。”
谢慕意敛眉:“有钱也没你这么花的。”
“不是。”
川尧手肘架在车窗降下去的地方,“王之维之前给我拿了几瓶好酒,我用酒换的,羊毛出在羊身上。”
她沉默了半秒,“......你挺会做生意。”
川尧笑,“万恶的资本家嘛,都这样。”
“那你赶紧买去吧。”
“等会儿。”川尧用悬空的手撑着下巴,“你是不是还没回答我的问题?”
落日余晖顺着车窗洒下来,投到他脸侧,给他的头发镀上一层金黄色。
突如其来的悸动,她听见心房里走进一位新房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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